当前,智能化正在引领全球汽车产业发生深刻变革。在解放人力,打造智能移动空间的愿景中,汽车智能化的供应链将达到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。在联合电子开发者大会上,联合电子邀请了地平线创始人兼CEO余凯、长城汽车副董事长赵国庆、理想汽车副总裁刘立国、腾讯智慧出行副总裁李博,共同探讨汽车产业链未来的发展机遇。
特斯拉有很多东西都是自研的,包括自动驾驶芯片、AI训练芯片、电池管理系统、操作系统,我们称之为“全栈自研”。那么,整车厂是不是也该学习特斯拉,做“全栈自研”?
赵国庆:其实,整车厂从诞生的那一刻起,大部分都会参与到上游生态,自己做开发。当然,过去的重点是自研硬件,为了运营效率最大化,能够快速地实现规模化,为终端用户提供高性价比的产品。基于价值链驱动,整车厂一直在上游“拧毛巾”,现在硬件方面可“拧”的东西已经不多了,所以都在关注软件成本。
关于软件要不要做全栈自研,我觉得整车厂一开始会参与进去,因为只有自己参与进去,我们才会知道在软件领域该如何提供给用户体验更好的产品;只有参与进去,才能更好地整合这个生态。
之后,整车厂的合作会更开放,未来在分工上也会更加平衡,明确哪些领域交给专业的合作伙伴。但是,这个拐点的到来需要相当长的时间。一方面是对用户本身需求的把握和理解,另一方面来自产业变革的驱动,变革会进一步对产业链进行整合。最终,在产业高度集中的时候,就是社会化分工最充分的时候。
就像手机行业,原先也是各有各的体系,但后来集中在几家头部企业。整合之后,这些头部企业反而不是什么都自己做,而是上游的生态更加偏向于专业化的分工,在专业的领域能提供专业的服务,支撑他们为客户提供更好的产品。
刘立国:原本汽车行业发展已经达到了一个比较稳定、清晰的状态,没必要破坏既有的生产关系。但是,现在智能汽车已经与原来的产品不一样了,它是一个新物种,所以它的生产关系又回到了混乱的状态。你要不要做自研?做多少?做多深?合作伙伴怎么共存?从繁杂变得清晰,事物发展需要一个过程。
我们主机厂为什么要做自研?其实,我们对于“新汽车”的理解,最早是从OTA开始的。以前,车辆在买回来的那一刻,是性能最好的一刻,而现在OTA升级能给客户带来新的体验。
但是,在传统燃油车阶段,供应商基本上完成项目SOP后,项目团队就解散了,如果要做云升级,他们连人都找不到。所以,有时候我们主机厂做自研也是被迫的,如果我的需求能很好地被满足,其实没人想花更多的钱、更多的精力自己做。
余凯:我们可以看看人工智能的发展。ChatGPT突然使人工智能发生了断层式的跃迁。但其实,我们看到 Google在人工智能领域投入很大,而微软在这个领域的实际投入很小。但在某种意义上,微软是运气好,只是投了点小钱,就抓住了Open AI。
所以就有一个反思,企业需要什么样的创新?在一些基础性、原理性的技术不那么成熟的时候,企业投入这种创新是有大风险的。就像Google研究人工智能那么多年,市场上突然出现了像ChatGPT这样的颠覆性技术,使得他们措手不及。所以我认为,像Open AI这种方式是不可复制的,它有很大的随机性。
但是,企业可以面向市场、面向用户需求做成熟技术的组合创新。比如,苹果就是一个典型案例。如果要揣测苹果在下一代推出什么产品,其实只要提前4年看它的供应链储备技术就知道了,苹果整合供应链的能力非常强。而且苹果每年都会申请一批专利,这些专利都是基于现有成熟技术的组合创新。
对于供应商来说,训练的数据越多,做出来的智能产品会越“聪明”。但是,主机厂往往各自为营,甚至数据脱敏后也不会交给供应商,这是为什么?
刘立国:在未来的生产关系中,大数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生产资料,是未来核心竞争力的关键,这是第一点。第二点,用户数据的所有权到底归谁?目前尚不明确,即使脱敏了,但能不能给出去,拿出去以后会怎么样,将处于一个风险不可控的状态。数据如果要流转,需要国家层面出台相关的规范制度,企业之间是不能有所作为的,不管它能不能产生价值。
李博:2017年,我从互联网产业来到汽车产业,在推出产品的时候,确实遇到了“老大难”问题。车厂强调私有化、定制化和差异化,是站在资产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的。举个例子,2017年,车厂基本上没有公有云,所有数据必须放在我自己的机房里。但经过这些年的变化,车厂也变得越来越开放了,有不少车厂接受了公有云的模式。
站在工具的角度来看,由于法律法规的要求,我们确实不能把个人用户的数据作为合作的基础。但其实,我们也有其他一些手段,比如利用联合建模的方式,既保护个人隐私,又能用数据开发出一些新的服务。
调查报告显示,去年特斯拉的FSD全自动驾驶软件在美国有20%的购买比例,在中国只有2%目前看来,中国消费者仍然没有养成为软件付费的习惯。我们说“软件定义汽车”,下一步该怎么做,才能建立起出一个良好的商业模式?
赵国庆:现在,我们都说智能电动车产品,其实在中国,从消费者的购买决策要素来看,目前“电动”属性是高于“智能”的,这得益于各个地方政府对于电动车路权的一些优先政策。很多人买车,只是想买一辆代步车,然后受到路权的影响,最后选择了电动车。同时,在驾驶的时候能享受自动驾驶功能,获得了超出以前传统车的体验,对于他们来说,已经足够了。至于下一步的付费升级,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培养的,让消费者在体验过程中对软件使用产生黏性。虽然现在为软件付费的比例不高,但趋势还会向上增长。
李博:其实,中国网民有十分良好的付费基础,包括移动付费。其中有个特点,就是中国用户更倾向于小额付费。那么,我们是不是能把一些自动驾驶功能拆成一个个包,一天包、一个月包?因为对于某些用户来讲,他在一年中可能也就那么几天需要这个功能。这样也能更好地培养用户的习惯。
另外,我们需要反思的是,到底有什么场景真正值得用户为其付费?现在手机也能替代某些功能,怎么才能培养用户用车付费的习惯?比如,保险业务、金融业务,以及汽车后市场业务,这些业务可以为用户提供增值服务。再比如,加油、洗车等服务,我们是否也能支持?所以,一开始最起码从这些场景切入,让消费者先拥有付费习惯,然后再进入自动驾驶,有更多的场景让消费者愿意在车上付费。
刘立国:我的观点不太一样。我们从手机软件来看,愿意付费的有两种情况,一种是能带给我新的体验,比如我购买QQ音乐享受音乐。另一种是工具类软件,付费的软件比免费的好用。其实,这些都已脱离了手机本身。对于消费者而言,如果为了解决汽车使用方面的某些痛点而付费,他们会骂你的。消费者会认为,这些应该是车企免费给我的,就像手机不会为定位、语音交互、拍照等功能另外收费一样。所以理想汽车是全系标配辅助驾驶功能。
我们恰恰认为软件收费是车辆本身之外的一些产品提升。比如,我们刚谈到ChatGPT,其实也涉及未来交互方式的迭代。PC阶段,我们与机器的交互就是键盘、鼠标的输入,第二代变成了触屏,现在则变成了自然语言的交互。那谁能提供更好的交互方式?在车内,有摄像头,有不同区域的动态语音定位,有不同的感应器,交互方式会发生变化。另外,就是算力。本地的算力、云端的算力,再加上交互的迭代,看能不能产生新的功能。 (东富)